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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点 | 央行数字货币时代要来临了吗?

 

观点 | 央行数字货币时代要来临了吗?

 

导语

近日,随着数字人民币的试点消息日益密集,外界对于央行数字货币(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y, CBDC)的关注与好奇也日渐增多。究竟什么是央行数字货币?为什么要有,有什么用?会对我们的生产生活带来什么根本性的改变么?

 

1、什么是央行数字货币

 

如果要以一种简单的定义来阐释CBDC,它其实就是一种主权货币的数字化表示。虽然芬兰央行早在1993年就发行过预付储值卡Avant卡,使用者将电子货币存储至Avant卡上,可以用于电话亭、自动贩卖机、商店等场景,但效果并不好,最终不敌银行卡和信用卡,以失败收场。

 

这个折戟的例子其实也是一个很好的预警。虽然央行是权威金融监管部门,掌握一国货币发行大权,但也不意味着心想事成。事实上,对于支付这样具有明显网络效应的基础设施,并不是只靠央行权威或行政手段就可以推广开来的,如果没有足够好的使用便利性和互联互通性,央行数字货币未必能够和私营企业甚至商业银行主导的支付手段竞争。

 

以比特币为代表的私人数字货币起源于2009年,这一波CBDC的研究则普遍开始于2014年以后,很难说没有受到前者的启发和触动。类型上看,CBDC分为“零售型”和“批发型”。顾名思义,零售型面向普通公众发行和流通,批发型则仅限于中央银行和金融机构之间。

 

根据国际清算银行8月24日发布的报告,截至2020年7月中旬,全球至少有36家中央银行发布了零售型或批发型的央行数字货币工作。至少有厄瓜多尔、乌克兰和乌拉圭三个国家完成了零售型试点,六个零售试点正在进行中,包括巴哈马、柬埔寨、中国、东加勒比货币联盟、韩国和瑞典。有18个中央银行发表了关于零售型央行数字货币的研究,另有13家银行宣布正在进行批发型数字货币的研发工作。

 

先说零售型。与我们日常适用的电子支付手段相比,零售型CBDC最大的不同在于脱离了原有的银行账户体系。换言之,无论是存折、银行卡、微信、支付宝,都是我们开立在银行的账户或账户的映射,央行数字货币则跳过了这一体系,实质是允许个人用户直接在央行开立账户。与这一本质最为接近的其实是现金。观察我们手中的人民币现钞就会发现,现钞上只会注明“中国人民银行”,不会出现其他银行的名称,在使用现钞购买物品时我们也不需要依赖任何银行的账户体系,只要钞票验真,即可钱货两讫。

 

但这也是央行发行数字货币最大的担忧之一,即“存款搬家”问题:由于央行背书的央行数字货币信用等级高于商业银行,会对商业银行存款产生挤出效应,进而影响商业银行的贷款投放能力。此外,商业银行吸纳存款能力降低会增加其对同业市场的依赖,抬高资金价格,增加社会融资成本,损害实体经济,引发“金融脱媒”。

 

既然有担忧,那么发行CBDC究竟有什么好处,能够让各国中央银行潜心研究这么多年呢?总结下来主要是几点:一是增强支付系统的竞争力、效率和弹性,以应对支付体系日益集中在少数互联网巨头手中的情况;二是提高货币政策的有效性,可以实施更有针对性的政策,甚至是一些超常规政策如负利率,也可以利用更详细的支付流数据来增强宏观经济预测;三是有助于减少私人发行的货币的应用,例如比特币等,尤其是去年6月Facebook主导发布的Libra白皮书,更是引起了各国央行的警觉;四是提升跨境支付的便利性,同时对抗美元化;五是普惠金融,尤其是对于传统金融账户无法触及的人群,以及有助于将财政激励传导至银行服务不到的人群。

 

但是,必须诚实地说,这些好处还没有好到央行需要大动干戈的地步。这也部分解释了为什么数年来央行虽然持续进行研究,也并没有急于推出。

 

再说到批发型央行数字货币。由于不面向公众,这一类型的央行数字货币影响会小的多,其主要目的是提高对公业务尤其是跨境业务的效率,代表项目包括加拿大央行的Jasper、新加坡的Ubin、英国央行Stella等。

 

以Ubin为例,该项目由新加坡金管局主导,已经于今年完成了第五阶段也是最后一阶段的测试。这个从2016年开始的项目,阶段一与区块链联盟R3等合作,完成了银行间支付的概念验证,阶段二开发了引入流动性节约机制的三种去中心化银行间清算模式,阶段三与新加坡交易所合作,以交易即结算的方式测试了代币化资产在不同区块链平台之间的交割。阶段四与加拿大央行、英国央行合作,完成了一次基于分布式账本技术、使用央行数字货币进行跨境和跨货币支付的实验。阶段五与JP摩根和淡马锡合作,为其他区块链网络提供无缝连接和集成接口,以及试图确定基于区块链的支付网络的商业可行性和价值,并与JP摩根一起搭建基于区块链的多种货币支付网络。根据其第五阶段报告,随着这一项目实验结束,未来将会逐步进入到商业化阶段。

 

中国央行其实也做过批发型的实验,2017年,由央行推动的数字票据平台、数字货币系统模拟运行环境的上线部署完成,并与包括工商银行在内的数家试点银行进行了网络试联通。不过,此后中国版央行数字货币的研发对外表态还是更聚焦于零售型和替代M0,并未在批发型央行数字货币方面有过更进一步的公开探索。

 

2、数字人民币的前世今生

 

根据前任央行数字货币研究所所长姚前撰写的回忆文章,促使中国央行研究法定数字货币的直接动因并非比特币,而是由一家位于瑞士的传统印钞公司Giori倡导的焦里币。姚前在文中回忆到,Giori公司提出建立一个基于现有纸币系统模式的电子网络,从而推出由中央银行设立和发行的法定数字货币GDM,并去包括中国央行在内的多家中央银行布道。

 

综合公开信息,从2014年即开始研究的数字人民币目前正在雄安、苏州、成都、深圳和北京冬奥会场景封闭测试,虽然各种小道消息不断,短期内我们应当还是不会看到数字人民币大面积铺开的可能性。在现阶段,强调替代M0、不付息,也不会对信贷端产生冲击。

 

为了避免金融脱媒问题,数字人民币采用双层运营体系,也就是虽然离开了原有的银行账户体系,但还是将开立数字钱包的特权交给了四大国有银行和阿里、腾讯两家商业机构。因此,一些市场观点认为数字人民币的推广将带来银行IT和支付系统的革命,短期来看也很难,毕竟4+2以外的银行或商业机构可能更多是承担引流功能,未必需要系统上的大动干戈。

 

数字人民币真正推出,除了节省传统的印钞成本,一个可见的变化可能还是对于用户数据隐私的控制主体会发生变化。根据设计,数字人民币“前台自愿,后台实名”、只对央行这一第三方披露交易数据的可控匿名功能,意味着央行事实上可以追踪这笔钱款的流向,经手的第三方支付机构反而很难拿到相关信息。

 

在某些特定的场景,如扶贫、赈灾、拆迁款等,数字人民币也许可以发挥追踪效果。而对于其他零售场景,例如日常商品的购买、搭乘交通工具等等,数字人民币在使用体验上应当很难超越目前已有的移动支付手段,更多是拿着锤子找钉子,在推广使用上可能会遇到阻力,或者至少很难像当年的支付宝或微信二维码一样产生颠覆性效应,一如17年前芬兰央行的尝试遇阻,笔者认为不必抱有太大的期望。

 

而针对外界热切盼望的以数字人民币助推人民币国际化,对抗美元化,笔者认为还为时尚早。一方面人民币国际化很大程度上不是指零售,还包括大宗商品以什么货币来计价等等;二是中国并不具备一个像Facebook这样覆盖全球20多亿人的触角,技术或许可以进一步减少人民币在跨境流通中的交易摩擦,但并不能天然地保证它可以为国际用户和商家所接受。它的国际化之旅可能和支付宝与微信支付一样,更多是服务于中国人的出境旅游和电商,而不能真正成为一种被普遍接受的国际货币。

 

未来,全球央行数字货币会呈现一种怎样的格局,是一件非常难以预判的事情。央行的试水探索能在多大程度上变革原有的支付体系尤其是跨境支付体系,各国央行能在多大程度上展开合作或是对抗,私营部门发行的数字货币与央行发行的数字货币谁会更受欢迎,或者说公众有可能不愿意接受任何一种支付方式,原有的跨境支付体系如SWIFT能否自我革新,防止被后来者赶超,都是悬而未决的问题。毕竟,货币背后是主权与国家实力的博弈,技术只能锦上添花,并不能雪中送炭。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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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民大学中国普惠金融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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